横亘于吐鲁番盆地,呈东北西南走向的火焰山,可谓声振环宇,很受中外游人青睐。自盛唐以来,文人骚客多有吟咏。大唐著名边塞诗人岑参便于两首诗中作过具体描写。其《火山云歌送别》写道: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云厚。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经火山》又道:火山今始见,突兀蒲昌东。赤焰烧虏云,炎氛蒸塞空。不知阴阳炭,何独燃此中?我来严冬时,山下多炎风。
人马尽流汗,孰知造化功?明代五次出使西域的陈诚,有《火焰山绝句》云:一片青烟一片红,炎炎气焰欲烧空。春光未半浑如夏,谁道西方有祝融。清代诗人施补华亦有命地为炉山作炭,热风烧空宵复旦,交河胡鬼愁焦烂的渲染。由此可见,火焰山自古以来,即为山水一大奇观。
进入吐鲁番盆地以后,凡得语之人均劝我:一定要看火焰山,那就是唐僧取经曾路过的地方。这种劝导,很具诱惑力。试想,《西游记》中那孙悟空三调芭蕉扇的故事,谁个不知,哪个不晓?连孙猴子都要靠借助罗刹女才得过的地方,已经近在咫尺,哪有不看之理?然而,我要看火焰山的强烈欲望,决非产生于此,而在于要探明其被名之为火焰的真正原因。
玄奘西游路过火焰山,这是铁铸的事实。这位高僧曾在高昌古城盘桓多日,而古城之北即靠火焰山,其来时所走古丝路通高昌西段五船道即在山之南侧,想避开也是难于上青天的。今日吐鲁番人举《西游记》亮招牌,可谓聪明之至,这是很有轰动效应的宣传。
其实,吴承恩老夫子和他的前辈们都没有来过火焰山考察,他们将火焰山用入所设计的九九八十一难之一,仅是取其山之奇,可以引发一段曲折故事而已。有关这一点,只要我们翻开《西游记》原著,即可真相大白。当写到师徒四人快接近火焰山时,作者的笔便莫可奈何地避开火焰山,顾此而言它,整整三个回目中,无一处正面写山,就连惯用的状景佳制也被迫省略了去,只是在焰息火灭时,草草以火焰山遥八百里,火光大地有声名。火煎五漏丹难熟,火燎三关道不清!来收场。这,比起岑参、陈诚和施补华等到过此地的人来,便要逊色得多。
当地的维吾尔族人称火焰山为“克孜尔塔格”,其“克孜尔”是红色的意思,“塔格”则为山,意为“红山”。这一民族的名字,是极为恰切地,与《隋书》所记“赤石山”很为吻合。因为构成整座山岭的,是纯一色的红砂岩。吴承恩将其说成八百里,也是艺术夸张了的,实质其山全长仅一百余公里。
这里订正吴夫子所说谬误,决非欲抹煞火焰山的观赏价值,只是想告诉人们一个道理,任何神化了的自然景观,都要比我们人类冷静得多,它们总要在适当的机会,以自己纯真的本质诉说真实。火焰山向人类诉说真实的场面,恰好被我赶上了火焰山,当为新生代第三纪和第四纪中喜马拉雅运动留给吐鲁番盆地的最大褶皱带纪念。构成这件纪念品的红砂岩,是一种不甚坚硬的岩石,所以,在十万年以上的时间内,尽管盆地内少雨,可再少的雨加起来也还是足以能改变其自然造化原貌的,整座山表布满了由上及下的细密褶皱。
这雨水的杰作,一到季春以后,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那裸露的砂岩便发出熠熠的红光,加之笼罩山表的蒸汽一渲染,远远望去,犹若漫天大火,熊熊燃烧,那雨水佳构出的道道梁谷,就像一簇簇火焰腾腾上窜。这时,盆地内由于太阳的逐渐升高,也如蒸笼加火一样,令人越靠近火焰山越感觉炙烤得厉害,严重时,甚至感到窒息。这就是游火焰山者赞其名不虚传的奥秘。窃以洁身兄诗为证:扑面飞尘卷酷风,嶙峋赭石鸟无踪。故人莫问炎凉事,火焰山前水亦红。
幸运的是,此番来游,火焰山对我很是客气,没有用燃烧的方式欢迎我,只是静静地卧着。大概是它怕我不识厉害,便于胜金口以北高擎起胜北油田的那枚高矗云天的天然气火炬,以示它的不凡。这样,就给了我亲近它解读它的勇气。晴朗的春日下,火焰山犹如一道驱寒御风的炭火,遮挡在国道吐哈段的北侧,让人感到既温暖又安全。当小车行驶到贴近山根仅百米时,能让人尽情地饱览它的庐山真面目。我的前面所获,便在这段贴近和爬上半山所致。所以,感受是深刻的,记述也是纯客观的。
所欠缺的是,由于季节的不合,其山内正在修路,因而无缘去拜谒藏之山内的柏孜克里克千佛洞、胜金口千佛洞和吐峪沟千佛洞。也由于火焰山尚未达到“炎氛蒸塞空”的程度,葡萄也未吐叶开花,所以没必要到葡萄沟去探幽避署。然而,我并不感到遗憾,因为,留遗憾绝非坏事,起码让我终生想着它。何况,我毕竟收到了与别人看火焰山收获迥异的效果,这才是幸甚之至的。试拾洁身吟兄原韵代言志:火焰山前熄漠风,驼铃款款觅萍踪。有闲春日飘飘过,留待赤石展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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