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有点长,但我希望大家能认真看完,因为这篇你花十分钟就能看完的文章,是作者花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查资料,做考证才写下的,看完之后我相信你会有很大的收获。谢谢!以下正文!
《大唐西域记》玄奘弟子辩机所作,年成书。对玄奘的经历主要写实,中间提到一些印度传说,其中有“瞿波罗龙”、“鬼子母”、“五百蝙蝠”、大树仙人肩生鸟巢,狮子夺公主(卷十一),西大女国,罗刹女王等值得注意。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唐代慧立、彦悰所作,年成书。对后来小说版本有影响的东西比较少,能看到的大致有玄奘遇难时念观音,石盘陀起意杀师,胡人老者赠送“瘦老赤马”,受高昌国王款待挽留,龟兹国有一个僧人的名字带有“木叉”等。
唐冥祥《大唐故三藏玄奘法师行状》,唐道宣的《大唐内典录》、《续高僧传》,其他如《佛祖统纪》、《开元释教录》、《法苑珠林》、《古今译经图》等,都没有演化出与西游记故事相关的新内容。
玄奘元人方回《桐江续集》中有《题唐人(按乐图)》。诗曰:“鼓笛笙箫閧舞茵,伶官和尚杂宫人。黄番绰共唐三藏……,黄番绰是当时的艺人,这首诗可能表明唐代已经有人在表演唐僧取经故事。
宋·李弥逊(~)《送黄龙取经化士》:驮经白马几万里,不似黄龙行路难。出的尘中一经卷,大千沙界掌中看。
宋李石(-)《方舟集》:三生藜杖子心同,三藏担母取經,今前藜其植杖成树。(这首似乎把三藏与荷担僧故事搞混了。)
宋代延一和尚的《广清凉传》:“大唐三藏,有四弟子,基光昉测。”原本指神昉、嘉尚、普光、窥基,但民间对这四人并不熟悉,所以后来杂剧西游中写到“孙、猪、沙弟子三个,乃非人类,不可再回东土,先着三个正果。我佛座下弟子四人,一名成基,一名惠光,一名恩昉,一名敬测。基、光、昉、测四人,送你到于东土,开阐戒坛,大兴妙法。”作者自己编了四个名字。
个人觉得,广清凉传的记载,可能是启发后人给玄奘取经之路添加弟子的诱因,其实历史上,这些弟子都是玄奘回来后才收的。
唐宋之间,日本《三宝绘》和《打闻集》等书中,玄奘的故事主要来源《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但变得更夸张,有玄奘用心经驱五百恶鬼、龙王索取戒日王宝锅等。
《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刻印于南宋,是罗振玉在日本发现的残本,年出版,现在多数观点认为成书时间在北宋或以前。
诗话中,花果山猴行者已入队,深沙神作为反派出现,大梵天是取经的庇佑者,有变驴、树人等西方常见传说,有女人国,而真正斗妖的情节只有白虎精、鼍龙两处。
这个时候的取经故事,流传已经比较广泛,比如南宋《游宦纪闻》中引福建张圣者(——)偈句:“几生三藏往西天……苦海波中猴行复,沈毛江上马驰前……半千六十余函在”。
南宋福建人刘克庄(年-)《释老六言十首》中有“取经烦猴行者,吟诗输鹤阿师”。《揽镜六言三首》还有“貌丑似猴行者,诗瘦于鹤何师。”。
北宋、西夏时期甘肃榆林壁画和东千佛洞壁画中的取经内容,只能看到玄奘、猴行者和马,但值得注意的是玄奘拜的是观音,而不是大梵天或毗沙门。
稷山青龙寺取经壁画中,除了玄奘、猴行者和马之外,还有一名僧人。
河北博物院白釉褐彩“唐僧取经”瓷枕被定为元代作品,有悟空和八戒两人护送。
唐僧取经瓷枕年初秋,日本的田仲成一、户田祯佑展示了《唐僧取经图册》,一般认为是元代王振鹏所画。
单看画面不容易推测情节,从每页的标题,能看到观音送火龙马,流沙河收沙和尚,八风山收猪八戒,有《慈恩法师传》中的石盘陀,有一张画中似乎有猴行者。
对手方面有:虎妖二班、白蛇、瞿波罗龙、玉肌夫人、野狐精、鬼子母、狮子精、大罗真人、大威显胜龙、与长爪大仙斗法,总共十一关,地名则出现了女人国、火焰山、金顶国等,继承了诗话的“五百罗汉赴天斋”,“毗沙门李天王”也出现了。
这个本子佛教和史实的成分很多,明显小众,所以之后的杂剧删掉它很多东西。
图册中的观音是带小胡子的男相,显示这个版本的珍贵与古老。
男相观音《缀耕录》中记录了金代院本的题目,其中有“窗下僧坐化唐三藏”,不确定如何断句,究竟是几部戏的名字,现在一般认为《唐三藏》是单独的一个本子。
王实甫《西厢记》(约作于),其中有一句:“烦恼怎么那唐三藏?”
《长春真人西游记》:元李志常作于左右,记录丘处机的西域见闻,因为多数人只在各种书目中见到这本书简称为《西游记》,所以误认为是取经西游记。
明末到清中期,丘处机一直被误认为取经《西游记》的作者,直到原书被钱大昕找到,才逐渐澄清误会。
近年有许多人找到全真派的资料比如《邱祖语录》为丘处机翻案,但这些书真实的成书年代、作序年代不好说。
比如为邱祖语录作序的潘静观说:“西游记,丘祖传,指示真经在西天。”但所谓“皇明永乐十三年()龙门弟子潘静观”,已被考证为康熙年间的潘易庵。
从今天列举的各种版本可以看出,就算邱教主闲得没事真写了一本西天取经的故事,跟我们今天看到的样子也差很远。
《目连救母劝善戏文》明郑之珍著,年刊行,但其中与西游记类似的设定,显得比较古老,比如开路的是白猿而不是石猴,使用的是乌龙钢椽,被沙和尚陷住只能等观音救命,铁扇公主还是单身,猪八戒名叫猪百介而且是白莲会上的什么(上次在图书馆没抄全……),还有架桥过寒冰池等等,其所据的西游记蓝本,明显还早于元杂剧,甚至部分内容可能早于取经图册(图册中已经是黑猪精猪八戒了)。
元杂剧《二郎神锁齐天大圣》:这戏明显继承《陈巡检梅岭失妻》,剧中的猴子与取经还没有关系,只是三兄弟跟天庭作对而已。这部戏里大圣有个叫“铁色猕猴”的妹妹,与后面傀儡戏有联系,而且这部戏还给了百回本灵感,增加了二郎抓悟空的情节,大圣手下有猿精、石精,还可能是石猴设定的源头。
福建现在发现的各种齐天大圣、通天大圣的庙、牌位等,应该都属于《陈巡检》、《二郎锁大圣》这一系统生成的,与早期取经故事没有明显关系。
江流儿,一般认为是来源于三元大帝生父的传说,比如可能成书于元代的《三教搜神大全》中陈子祷与三官的故事(网上有说出自干宝《搜神记》,真是误人子弟),还有民间唱本《陈子椿遇难游龙宫》,都与玄奘无关。
而宋元时期的南戏本子《陈光蕊江流和尚》,从现在留下的散曲看,没提玄奘,但有“迁安(和尚)”的名字,可能此时江流儿已经与玄奘合并。
年整理出版的泉州傀儡戏《西游记》是个很特殊的版本,看上去经历了多次修改,所以保留了很多宋代原始设定,但也夹杂了少数元明以后的东西。
这个版本有江流儿故事,齐天大圣孙悟空是铁骨色猕猴九万三千岁,住进了水帘洞而不是之前的紫云洞,有释迦用五指山降大圣的情节,但最后却被铁树镇压在井中,“催箍咒”,“金刚如意棒”这种名词显得更古,深沙神变成白马驮经是最显眼的旧设定,而且还收服二郎神进队伍,妖怪有地养夫人、三圣郎君、灵应大仙(大蛇)、嵩山赤面鬼、八轮圣母太多不同了,弥陀佛撑渡船则比百回本接引佛来得专业,随五百罗汉天斋这个情节也是连杂剧版都没继承的东西,而且举办天斋的原因是毗沙门李天王庆祝哪吒降生。
取经完成封神时,提到戏中没有的“树生太子”,对应取经图册中的“树生囊行者”,“深沙神及琉璃诸位等”则可能是后人据以编出沙和尚打碎琉璃盏的根源。还有值得注意的“西天瑶池会”,“三十六劫求取经文”,“卷帘邓化”等等。
很明显,傀儡戏只是节选了取经的一部分故事。
这部戏里孙悟空说:“我起山精共伊斗,牛精,马精,简仔精”,这可能是百回本牛魔王等七大圣替掉猴子几个亲兄弟的起因.
还值得注意的是,戏中只有一处提到“孙悟空”,其余几百处全是用“齐天”来称呼,很明显,唯一的那处“孙悟空”是后人抄写时加进去的。
杂剧西游记,现在只能看到一个藏于日本的孤本:《杨东来先生批评西游记》()刊刻,年被影印出版。这个本子很珍贵,因为保存最完整,不像后面的材料,大部分都只能看到该版西游记的简介。
这个版本,多数情节可能是元代吴昌龄所作,明初杨景贤修改,到明末年刊刻可能还被人改过,但仍然能看出很多与百回本西游不同的地方,这也是现在西游爱好者最爱讨论的版本。
我之所以觉得是作于元代,一是看它的语言特色,二是因为它保留了鬼子母、金鼎国、白虎精、紫云洞等宋元情节,承上启下,而且孙悟空直接被李天王抓了,没动用二郎神和释迦。
这个剧本,玄奘的戏份占了大半,猴子仍然只是配角。
过关顺序为:沙和尚、银额将军、红孩儿、鬼子母、猪八戒、火焰山铁扇公主,因为刻印得晚,沙和尚、红孩儿等名字都经过了明人修改,但原文还是保留了痕迹,比如恒河沙、河里沙、爱奴儿等。
山西晋城大云寺元代石刻中,有悟空和八戒,而且是两匹马,分别用来骑和驮经,而杂剧中,去时是火龙马,回来多了白马驮经。
东博物馆的西游记瓷枕,也被定为元代,孙、朱、沙齐全,猜想是元杂剧之后的作品。
《销释真空宝卷》:元中后期罗教的经典,其中对西游记的简单介绍,与后世不同的是“灭法国,僧道斗圣。兜率天,弥勒佛,愿听法旨。”从这里看,似乎我们现在看到的灭法国和车迟国斗法的剧情,当初是合在一起的。
《警世通言》“陈可常端阳仙化”故事中,在以粽子为诗的时候,有“浪荡锅中走一遭,若还撞见唐三藏,将来剥得赤条条。”这个故事一般认为是宋元作品,冯梦龙稍作修改,但命题作诗的内容占的篇幅比较多,冯梦龙不太可能在这上面动刀,因此可以猜想宋元之际,已经有妖怪烧水准备煮唐僧的情节。
明魏津《偃师县志》():“昔唐三藏为僧時往洪州寻母报父。”
正德年间王磬写过一段《南吕一枝花》:“显手段的唐三藏,逞风流转五方。赤紧的行者能顽,又撞着东家好攘。”
刊刻于正德四年()无为教的《叹世无为卷》中:“唐僧封功德佛,孙行者封掌教世尊,猪八戒是现世佛,执掌乾坤;沙和尚七宝金身,火龙驹不坏金身。”(这书不用去看了,只有我引的这几句与西游有关,顺便说一下,无为教教主罗清给自己起名罗悟空,是猴粉,所以这里猴子的地位有点高。)
明()刊印的《盛世新声》记录的散曲中,疑似有关西游记的有“火猢狲生扭断铁锁”,“半夜斩龙”,“顺风耳、千里眼骑着这火骡子四圣超凡”。其实《水浒传》里也有“犹如扯开铁琐火猢狲”这句诗,不知是不是指孙悟空,而《铁树记》则明确提过叫南海火龙变骡子,我小说里已经提过了,可能骡子的源头,比杂剧更早。
《朴通事谚解》,大约成书于元末,是古代朝鲜人学习汉语的一本教科书,其中记录的西游记简介中,妖怪的名字与百回本已经很接近,但“师陀国界遇猛虎毒蛇之害,次遇黑熊精……”与明代西游明显不同,另外,书中与杂剧一样提到悟空举行“仙衣会”,但比杂剧多了李天王战败,请二郎神出手的情节,还有唐僧取经只用了六年也是一个特殊的地方。
《迎神赛社礼节传簿四十曲宫调》年发现,手抄本,题明万历二年(),但应该有更早的蓝本,其中《唐僧西天取经》的部分,简单摘要介绍了西游记剧情,抛开错别字的因素,《礼节传簿》的情节与明代百回本差别不大,但这个手抄本中,斩泾河龙王、鬼子母揭钵与唐僧取经是分开的另两部戏,所以甚至可能出自杂剧版之前(杂剧中有鬼子母)。
传簿与朴通事谚解,不约而同将狮驼国置于黑熊精之前,其余情节也基本相同,应该是共同的源头。
年成书的《永乐大典》中记录着《泾河斩龙》,并且明确标示出于《西游记》,我感觉这年代“斩龙”不该进入西游系列,怀疑是嘉靖年间添上去的,有待专家考证,但至少这个版本的文字与百回本有很多区别,证明明初确实有另一版本。
明代孙绪(-)《无用闲谈》中,将孙行者的事,与“唐僧不空取经”联系在一起,并提到“其曰孙行者,心猿也,这回打个翻筋斗者,邪心外驰也。用咒拘之。”
孙绪只是听“释氏相传”的故事,没看到原书,这资料最大的价值是,当时佛道已经在从修炼角度分析西游故事。
明代耿定向《耿天台先生文集》,年刊印,书中提到他小时候(X)听说的版本中,“猿精也,一翻身便越八千里,至西方,如来令登渠掌上。”这个说法可能与傀儡戏来源的版本有些联系。需要动用如来的话,这版本当在“朴通事”版本之后。
杂剧里天兵直接就搞定猴子,朴通事版动用二郎神,但如来只负责加了个封条。
余象斗《南游记》():这个版本的年代有争议,但我们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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