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看到一则新闻,六年前写下轰动一时的辞职信,说“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的女教师,最近接受了媒体的回访。
她现在的生活可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许多网友觉得幻灭,因为她并没有过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理想生活,也没有如她当年描绘的那样:潇洒辞职,从此走遍天下。不过是辞职之后窝在了另一个小地方,先是在四川绵阳开了个生意平平的民宿,后来为了女儿的教育,又搬到成都,过着劳动繁重、平淡无奇的生活。
她说到自己的日常,处处细节都是普通人的心酸:为生活奔波时,女儿天天睡在后座;开民宿时她自己不知刷了多少马桶,换了多少床单;当初断然舍弃的心理教师职位,如今又重新成为谋生的手段,去开心理讲座、去做收费培训……诗酒远方,没得到时是红玫瑰与白玫瑰。得到久了,也不过是司空见惯的蚊子血和干饭粒儿。
但我反而佩服她是个坦然的人。经历了那么大的反差,她很诚实地接受了自己的选择,并且根据当下的现实,去调整和修正自己的生活。不管私底下有没有后悔和失望,但此时此刻,她还是重新找回了驾轻就熟的生活节奏。
以及,这种幻灭,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因为在那几年“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的风潮里,我身边那些毫不可惜地抛掉了现实的苟且,去追寻远方的人,如今大部分也就是在远方继续苟且,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上班、挣钱、养孩子,没有人是真的采菊东篱下。
辞职的网红女教师好歹还有新闻人物的名气加成,普通人的人生只会更少滤镜。
我认识的几个朋友,当初被连篇累牍的“逃离北上广”报道和文旅地产一波又一波“诗酒趁年华”的营销击中,毅然卖掉了大城市的房产,辞去了稳定体面的工作,去到南方各个古城置业、安家、学做小手工、开了各自心中梦想的店。
但,在这些地方住了几年,去掉滤镜之后,他们也不再觉得辛辛苦苦起早摸黑伺候所有人,挣点儿微薄利润,随时随地应付花样翻新的虫害、房屋漏水……有什么值得开心;社交圈也很狭窄。风景小城游客虽然多,但常住人口就那么些。一开始你好我好大家好,发誓要每天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可相处久了,总有摩擦、矛盾、看不惯,一旦撕了,还得抬头不见低头见,根本没有新人补上。尤其得罪了小圈子里的资深人,那更是会遭到十分有效的联合排挤、社交封杀。哪像大城市?再得罪什么人,换个工作、换个住所,一转头又能重新来过。
其中一个朋友,在经历了开店失败和社交受阻之后,十分想回大城市工作。然而时移势易,一个断档三年的成年人,很难再有机会。她千方百计在小城当地找到一份和之前差不多的工作,当然薪水只有从前的一半不到。然而,她整个人的状态立即好了起来——重要的不是工资,而是她重新找到了和社会的联结,又有了身份的归属感,并再次结交到了可以一起喝咖啡、吃早午餐的同事。总之,生活又舒适了。
然后,就在又一个和同事相约吃小清新西餐的周六上午,这位朋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跑来对我说:这跟我以前在北京的生活有啥区别呀?早知如此,还逃离个屁!
越来越觉得,世界那么大,去看过了,也不意味着人生就完整了。
再说了,我们又不是一个盘子,要那么完整干嘛?
当代生活有三大时髦骗局:财务自由、格局打开、诗与远方。
这些年,有太多成年人,在这三个词的诱惑下:辞了职、跳出了舒适区,要么吭哧吭哧刷光了老脸去创业、要么全部身家砸进了币圈区块链、要么买下了穷山僻壤里产权只有40年的房子。
上周有个很久不见的老同学约我见面,看得出来,他在他所居住的那个二线城市过得很好,衣着体面,身材也没有过分发福,还保留着学生时代的几分热情开朗。我以为他是来北京出差,但并不是,他是怀揣梦想而来——他打算从已经供职十五年的国企周边企业辞职,自己创业干一票大的。
父母妻子当然是反对的,但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通往成功路上的火焰山,虽然难过,然而只需一把芭蕉扇即可轻轻拂去。他来北京的目的有两个:其一是考察北京的几个MBA项目,看去哪里进修能建立起最有用的人脉;其二是让我帮他推推他的创业项目——我们老家的一种小吃。
这种小吃,并不是他首创,他也没有任何秘方。只是他受到各种螺蛳粉的启发,打算用消费升级的手法,给这小吃弄一个国潮范儿包装,再搞一个厂进行标准化生产。同时,先在北京和上海开两家实体店,线上线下一起打造品牌。“我这个产品和模式,资本找来,一家实体店起码值一亿吧?”老同学信心爆棚。
我……即使我没上班也不创业,大约也知道,要想把街头小吃进行标准化生产,其中每个环节的质检标准就能搞死人:肉有肉的标准、油有油的标准、调料粉有调料粉的标准……更别提他是个纯外行,一没干过餐饮,二没团队,三没钱。
我当然没有对他冷嘲热讽——我们并没有熟到我应当对他忠言逆耳的程度。况且他也不是幼稚青年,他是单位的业务骨干,只是多年来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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